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,化作一首悠长的摇篮曲。
在这阴冷的雨天,没有奔波在上下班的路上,没有奔波在接送孩子上学的路上,对我和大多数中年人来说,是一种难得的幸福。
我又坐回到床上。
“黄梅时节家家雨,青草池塘处处蛙”,这时节,老家该是蛙声一片了,思绪像外面的雨一般,随意地飘着。
小时候,似乎只有在雨天,我才能在家里看到妈,也只有在下雨天,妈才是慵懒的。吃过早饭,撂下碗,妈就开始睡,睡着睡着,妈还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呼噜声,时而高,时而低,时而山响,时而又没了声响。别人家都开始吃晌午饭了,妈还在睡,伯不会做饭,就站在堂屋里大声喊着:“晌午了,还不起来?”
喊一遍,喊两遍,还是没有动静,伯就无可奈何地来回走着,絮叨着:“怎么这天一下雨,就睡不醒了!”
妈究竟起来做饭了吗?我没印象,记忆里最清晰的,是妈的呼噜声和伯的催促声。
时至今日,我才明白,雨天,是日复一日从早到晚辛劳着的妈妈最幸福的时光,她八九岁就进生产队干活,从小吃苦要强,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,所有的疲累,就都攒到了雨天,终于不下地干活了,就好好睡一觉吧。
要是第二天再有雨,伯就不用饿着肚子干着急了,歇过来的妈妈,又勤劳如常。吃过早饭,她就会找出一堆的化肥袋子,剪、缝、补,缝好的袋子或单子,卷好叠好收起来,以备忙时拿起就用。我也终于能有机会,待在妈身边玩耍。尽管妈忙妈的,我玩我的,妈也不会像邻居大娘那样给我出个谜语,讲个故事,或者给我念叨点往事,我也很愿意待在她身边。
鸟儿大了,总要离巢。这些年来,我们习惯了在自己的生活轨道里忙碌打拼,围着自己的孩子打转,而当年要强能干、风风火火的妈,却成了一个独守在我们儿时村子里的空巢老人。她已身单力衰,唯有勤劳依旧,榨的香油,打的绿豆,刨的红薯,总会送到我们姊妹几个家里。只是,像小时候她从没说过爱我们一样,如今,她也从不会说想我们。
我呢,总想着,忙完了孩子,就应该多回去陪陪她,可是,孩子的事儿,啥时候是个头呢?妈却一年老一年了,伯也走了,在这样的雨天,在那个寂静的老院儿里,再没人催她起来做饭了,她一个人,可还记得做饭吃饭?
窗外,雨还在滴答作响,雨打湿的是记忆,洗濯的是浮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