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南阳市的北边,有个鲁山县,素有“七山一水二分田”之称。据《读史方舆纪要》记载:“山高耸,回生群山,为一邑巨镇,县以此名。”作为一个读书人,我关注的是鲁山县的人文,因为这里是著名思想家、军事家、社会活动家和自然科学家墨子的故里,他的主要著述为《墨经》。同时,由于是文人,我还特别关注鲁山有着一大群创作成果丰厚的作家,南阳籍老乡曲令敏、鲁山县作协主席叶剑秀等。
两次去鲁山,都是因为文学,一次是奔流文学院张富领总编组织的研修采风活动,一次是王剑冰老师组织的散文年会。在鲁山,因为文学,让我胸襟、视野大开,见识大增,并且阅尽了美景,畅享了美食。张岱说:“不走遍天下的名山大川,不看尽三万卷书,写出来的文章充其量如小儿女私语矣!”
山水贵乎气韵,是天地真气之呈现。鲁山山多,且多呈苍茫润泽之气,有腾动之感。世界何其大,我何其小,欣赏美景,既没有增加疲劳,又受到了上天最大的恩赐。初秋的阿婆寨美不胜收,蔚蓝的天空上,洁白的云朵千姿百态,像要赶趟去看五彩的槲叶林森林氧吧,梦幻的云海、漫山遍野的山花、碧绿的湖水以及倾泻而下的瀑布,这些初秋渐变的色彩,每时每刻,都是秋日的丹青笔墨,让人追逐舍不得移开眼眸。
惶惶然躲避着人群,快速行至无人处。来鲁山前,我有着俗世的挫败与屈辱,偶然和必然,震惊和恐惧。在鲁山,我和大美的山河相依,呈现我的安静,我的无情,我的落寞,我的枯燥,我的哭诉,我的发现,我的欲望,我的欢乐,还有呐喊。我认为,自己只是鲁山上的一棵草、一株树,一株被生活压弯的树。很多时候不想说话,感觉自己是多余的,多余的连发声都不好意思。在鲁山,有一批和我一样的人,数十年如一日地写作,不见天日地写,沉默地写,撕裂地写,一直那么痴情,那么忠贞,从来没有背叛,写作中的困难、神秘、不可琢磨和一切不能言说的东西,心系一念,守口如瓶。
惊险刺激的玻璃天桥、中原首条高山挂壁滑道、自带彩虹效果的彩虹喊泉、充满历史感和使命感的楚长城,都让我心魂震慑,新奇不已!我在想,我来的地方,看过的风景,千百年来,有谁来过?谁看过?谁做了怎样有效表达?
鲁山县作协主席叶剑秀和几个文友,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旁,我和他聊张潮《幽梦影》里说:“有地上之山水,有画上之山水,有梦中之山水,有胸中之山水。”鲁山,便是这所有的山水中的山水吗?
他笑了笑,未及回答,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,那里有一群文友在呼唤他。
对我来说,走向山水鲁山,是寻幽探胜,是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地欣赏,是“天人合一”地修行。假如说我是一只凤凰,我愿在这里涅槃。
不知不觉间,到了午饭时间。走进一户农家菜馆,看到了腌制的嫩竹笋和野味,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四时之鲜,忽然间想到了何文秀桑园访兰英的一段唱词:荤素菜肴桌上放,第一碗白鲞红炖天堂肉,第二碗油煎鱼儿扑鼻香,第三碗香芹蘑菇炖豆腐,第四碗白菜香干炒千张,第五碗酱烧胡桃浓又浓,第六碗酱油花椒醉花生……鲁山美轮美奂、风味独具的迎宾宴,在我举杯放纵于山水的那一刻,我的心便种养在鲁山的山水气象里。
从此,鲁山于我,我于鲁山神思相依了。
学得文武艺,卖与帝王家。古往今来,有几多郁郁不得志,心结满满的文人,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失落时走向了天地山水。孟浩然,年近不惑时长安落榜、受尽奚落,只好躲进广阔的山水,存放一身的不自在。李白喜欢的山水,既有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的洒脱,又有“两岸青山相对出,孤帆一片日边来”的悠然,更有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”的达观,却不能施展抱负,以济苍生,在无数次的失望中,他走向山水,放纵醉酒,“诗仙”传奇里泡满了诗人的苦涩和无奈。
欧阳修被贬到滁州时,虽然勤于公务,但心中有郁结,闲时便自号醉翁,纵情在“蔚然而深秀”的琅琊山间,观野芳之幽,看佳木之繁,收山水之乐,与百姓同乐同醉。
人生有进退,山水终为养啊。
有极大的喊声传来,在阿婆寨的喊泉前,一队又一队的游人走在山水中,山之巍峨,水之灵动,映出人之微小。啊——啊——一声声竞相发泄于这方天地的广阔呐喊,让苦闷与烦恼,显得微不足道,心的音符飘荡在山岚间,在泉流中舒展开来。
这一刻,我思索着什么是天人合一。我来鲁山,带着对自然的态度,带着热爱与珍惜,依傍山之巍峨,水之包容,让繁杂之魔栖息于此。山水不只是山水,还是山水画、山水诗,有着观山人自己的感悟。我的热爱,往往是在告诉自己,我是谁?我需要什么?
孔子说:“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。”我惜爱鲁山的山水,亦是惜爱在山水之间的自己。乘兴而来,尽兴而归,自在、豁达,这是鲁山给我的从容。
在鲁山有山水可纵,便得大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