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西湖在夜的摇篮中,显得静谧又安详。夜雨紧一阵慢一阵,湖面一片烟雨迷蒙,在天与水的灰色大幕中,湖心岛成为墨染的一幅图画。
岸上几点灯光跳跃在水面,梦幻般迷离。雨像雾一样,落入湖水。无论是长长的光柱,还是岸上夜市摊位的点点灯火,都朦朦胧胧,虚化了的故乡的影子,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。
在水波的摇晃里,湖心岛那只野鸭妈妈,拥抱着她的孩子入睡了。每个清晨,那只灰褐色的鸭妈妈,就在小岛附近游水,后面跟着五个孩子,身后扇形扩散着柔柔的水波,粼粼水光丝绸般抖动着水纹。
夜,在湖的周围渐渐加浓。没有渔火的影子,只有城市的灯光,闪烁在夜的安详中。星星隐去了光亮,没有低垂的浓云,这个城市西郊的湖水,像哄孩子入睡的妈妈,唱着催眠曲,低眉顺眼,温婉可亲。虽然天空不再高远明净,一副混沌初开的样子,但这宁静与闲适,空濛与迷离,夹杂脚边草丛中时断时续的虫鸣,让每个毛孔都舒展到惬意的清爽。
今夜的湖边,只有几个散步的人,与我迎面走来,都沿着红石子粘合的路面,走在雨的夜色里,夜的清凉,雨的潮润,水心荡漾。此时此刻,能让心境得到舒张、温润,在微雨中感受大自然的抚慰,感受渗透肌肤的清凉。
清凉,在夏日是抚慰心灵的那双手,像初恋情人的手指滑过的软绵酥骨。晴好的天气里,在各种闷罐状狭小空间工作了一天的人们,纷纷来到邓西湖,水天交融的一片开阔地,不需要门票,也无需很远的路程,亲近那堤坝围起来的一湖丹江水,一腔渠水情油然而生。
只有在今夜,邓西湖才能显示出她温柔娴静的一面。游人很少,能在雨中漫步,收获的不仅是天地的空濛与高远,还有雨中的那份洒脱与释怀的心态。
一对年轻夫妇,拉着小女儿的手在雨中奔跑。雨,丝丝地罩下,水面闪烁的灯光,小女孩脸上的喜悦,在明暗交替中,欢欣鼓舞。
这几天的雨,像顽皮的孩子,毫无征兆地洒下来,几分钟后,又无影无踪。
“花非花,雾非雾,夜半来,天明去。去似朝露无觅处”,这是大自然的一种情调,庄稼人没有古人“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”的清闲雅致,在真实的土地上补未出齐的花生,才是他们要做的事。一脚泥,一身雨水,衣服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,一方塑料布斜披肩头,面对湿漉漉的土地深深地弯腰,喜悦地看天,难得入夏后的一场透墒雨。
奔跑的孩子,裙袂飞扬,那些在泥土中点种的农夫,一脸满足,都在细雨中收获一份心情。雀跃的童年,关于云和雨的童话,关于夏雨和秋收的期待。
临村的路,连接湖堤路口,走来一对老夫妻,男的手中撑着一把伞,罩着步履蹒跚的老伴,老人抬头望天,是在讲关于雨和雨天的故事吧?他湖水般的皱纹里荡着喜悦,是否在怀念臂弯中老伴的青春时光?说不定是《雨巷》中那个撑着油纸伞,像丁香一样的姑娘。从他们面前走过,我隐约听到:“你那时穿着紫碎花布衫,撑着一把桐油布伞……”
那是一种随微雨飘散的温馨感觉,相互搀扶的老夫妻,让记忆在暮雨黄昏中复苏。在长长的搀扶中,注入夏雨的颜色,是紫丁香的高雅,夏雨荷的娇艳,或是雨落湖面的蓝色尘烟。
提闸口的护栏上,靠着一对情侣,雨伞遮住了二人的世界。没有障碍的视野里,只有夜的安详与恬淡,被雨丝羽化后的空灵与缥缈。这无声无息的雨,洗净了夏日的烦躁与郁闷,只留下烟雨缭绕的宁静与沉醉,还有几处细碎的光影,那是几个夜钓者长长的鱼竿。